第六章
“我做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看见一条人鱼喊着我的名字。”
“这就是你在睡梦中见到的场景？”
熙哲点点头，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这代表什么？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老是做这个梦。有人告诉过他，如果连续做同一个梦两次，梦中必定有重要的信息要传达给他。
“你确定梦中的生物是人鱼？”
熙哲对上了希维亚的眼睛说：“嗯，是的。她上半身是人的身体，下半身则是一条鱼尾。”
希维亚没说什么就径自跑到后面的书柜上翻阅书籍，没有再和熙哲多说一句话。
玳瑁听见熙哲昏倒的消息时真的吓了一跳，要是这个人类有什么事，它要如何向三公主交代，它还没确定三公主要找的人是不是他。无论如何，它都不想让他出事，不能牵连无辜的人。
紧张兮兮的海龟像一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飙到时速100的车突然煞车，甩尾冲进熙哲的房间，喘着气。
“人类…人类，已经别无大碍了吧？”玳瑁上气不接下气地吐出一串泡泡。
希维亚捧着一本厚重的绿皮书，转过身子，望了一眼玳瑁，又把视线重新放回书上，不慌不忙地说：“已经没事了，不是我的药有问题。”
“没事就好。”玳瑁悬着的心终于踏实多了。
差点忘了大事的玳瑁立刻游到熙哲的面前，“人类，你已经知道了信的内容，三公主要玳瑁带你去见她。”
“哈，为什么？”熙哲偏着头看着眼前的有着美丽花纹的海龟。
海龟也不知道三公主的用意，“玳瑁不知道，三公主只交代玳瑁要送你过去。”
满脑子问号的熙哲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着去。要是去，等着他要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难题，要是不去，他是否会耐得住不要得知的诱惑。
白色的两条小鱼游了过来，在他的脸上磨蹭，似乎在劝他跟玳瑁去见三公主。
熙哲被两条小鱼蹭的痒痒的，小巧的嘴巴不断在他的脸上喷出细小的透明泡沫。他忍不住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希维亚挥挥手把两条小白鱼召回自己的长杖上，用不善的语气下逐客令：“白灵，回来。你们两个快走，别在这里打扰我。”
两条白色的小鱼一左一右地游向长杖那。
看见脸黑黑的塔亚神殿主人不给面子地踹人走，怎么可以继续厚着脸皮呆下去的两人，不对，是一人一龟赶紧离开。
临走前，玳瑁把熙哲随手一放的玻璃瓶捡起收进自己的收纳空间里。
掀开浅青色的布帘，踏出房间后，他看见的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景色。
巨大的穹顶上刻有说不出名的石像和一盏超大的水晶灯，水晶灯的灯泡是白色的宝石，整个大厅被照得光亮之极。整个空间给人一种宽敞明亮的感觉。
灰白色的圆柱形柱子一根一根有次序的一字排开，每根柱子间还有一些动物造型的石像。墙壁两侧有着落地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有很多海洋生物在游来游去。光滑的大理石像面镜子，倒映着行走在上面的人。
地上有点滑，脚步浮浮的熙哲无法像在行走在陆地上那般随性，或许这与水压有关系吧。
走着走着，他倍感吃力。于是，他改用游的，可是他的一身长袍使他无法顺利地游泳。动作太大反而会被长袍卡住。
难怪古人走路才会那么优雅。
游在他前方的海龟发现自己身后的人类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落后时，它悄悄放慢了速度让他跟上。
可熙哲依旧离它有点距离，所以它索性游到他的面前建议：“人类，还是让玳瑁来驮你吧。”
“呃，这样好吗？”熙哲害怕自己会压垮眼前的海龟，要是有人告他虐待动物，他该怎么办？
他似乎忘了水中有一样东西叫浮力。
海龟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把他弄到自己的背甲上，“人类，抓稳了！”
说完，他便像一支箭般飞快地游出塔亚神殿。
随后，熙哲的声音便响彻整个海底。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坐在背甲上看着身后的塔亚神殿，熙哲有一瞬间把塔亚神殿与希腊的雅典娜神殿给重叠了，它们实在很相似却又不完全相似，可他却说不出哪里不像。
神殿变得越来越小，代表着他正在迈向一个充满不知的旅途。
很快的，神殿便被一堆茂盛的海藻给淹没了。
熙哲把头转回来，趴在海龟的背甲上，静静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景色在变化。
海底的建筑有古老的，也有现代的，与海面上的建筑没多大差异，如果硬硬要找出一个不同之处，那大概是建筑材料。海里的建筑一般采用沙子、海泥和火山岩石。
“你们都很喜欢珊瑚哦。”熙哲不经意地说道。
没想到，突然开口的人类，玳瑁愣了一下，顿了顿说：“嗯。因为珊瑚很漂亮。”
不难发现，他们的屋子面前都会出现珊瑚，色彩缤纷，绚丽夺目。
这里的建筑都偏向欧式，给人有一种让人身在国外的错觉。如果没有那些珊瑚，他会误以为自己身处在陆地某个外国小镇。
“是，珊瑚很美。”
“人类，你也喜欢珊瑚？”
熙哲点点头，然后他察觉到玳瑁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动作便开口说：“嗯，海里最美丽却不会动的动物，我从小就很喜欢。所以我立志相当个潜水员，为了看更多漂亮的珊瑚。”
在前往卡蒙斯皇宫的那一段路，他们遇上很多海洋生物，一些是寻常的海鱼、虾子之类的动物，也有一些熙哲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动植物。
一切对他而言都很新鲜。
海里的生物都没有阻拦他们，让熙哲觉得他们都是一群像天使般善良的动物。
沉默太久，大家都显然尴尬了。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玳瑁当起熙哲的海底导游开始为他介绍海里的生物与景色。
一条一米长的水蛇在他们的身边擦过，熙哲发出“哇”的一声。
水蛇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看见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开餐的意思便一溜烟地消失在海的另一方。
玳瑁开始放慢速度，他们进入了一座充满着古老的欧式城堡。
乳白色的墙壁、巨大的落地窗户、拱形的城门，一切就像在迪士尼动画里的小美人鱼里的城堡一样。这座城堡采用了四至六世纪的拜占庭建筑风格，圆如回教堂的洋葱顶高高矗立在每一座建筑上。
看见自己瞬间走进了童话国度的熙哲不禁感叹：“哇，彩色的洋葱头哎！好漂亮。”
一脸尴尬的海龟向站在城堡上的螃蟹侍卫挥挥手。几秒后，螃蟹侍卫举起钳子在水中回了两下，示意他们可以进入城堡。
原本紧闭的城门发出沉闷卷起链子的声音，应声打开了。
站在城堡上的螃蟹侍卫大声喊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等一人一龟游进城里，城门便迅速地关上了。
“真有效率，慢一点不是会被他们的门给夹死吗？”熙哲看着城门很感谢上天安排自己是坐在玳瑁的背甲上而不是用自己的脚游进来。否则，他今晚大概就会尝到到医院把腿接回去的滋味了。
忽视在发牢骚的人类，玳瑁连忙向守在城门上的螃蟹侍卫道谢。螃蟹挥挥钳子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前进。没有继续磨蹭，他们很快就往城堡的深处移去。
发完牢骚的熙哲趴在玳瑁的背甲上，伏在上面在它耳边低哝：“海龟大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玳瑁在迟疑了一下，“到碧列格它见三公主啊！玳瑁没跟你说过吗？”
哪里有，还有谁是三公主啊，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她呢？一大堆问号出现在他的头壳上，瞬间有种脑袋被炸开的感觉。
熙哲用力摇摇自己的头，设法把这些问号摇出来。
离开城门后，一座高高瘦瘦的钟塔出现在他们面前。流线型的塔身搭配着水滴形的塔顶，塔顶的中心镶着一个刻有金色罗马数字的时钟。钟塔的四周种满了色彩绚丽的花类海洋植物。
原本围着钟塔玩耍嬉戏的小虾、小鱼看见他们马上逃得无影无终，一些还都到珊瑚礁里，露出两颗小小的黑眼睛。
熙哲觉得它们的样子很可爱，很逗趣，他多想把这些情景拍下拿回家与家人分享。摸一摸自己身上的口袋，他才发觉手机不在自己的身上。“咳，都没带手机，要怎么拍呢？”熙哲自言自语，露出有点失落的表情。
海龟发觉背甲上的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好奇的问了一句：“人类，你怎么啦？”
很可惜，他现在没有带到相机，身上也没有手机。他那时候匆忙地从家里跑出来找爷爷时，以为出来一下子，所以就不把手机带在身上。怎么知道……
“哦，没事。”
十分钟后，他们转弯来到一坐偏离皇宫的塔。那是一座采用哥特式建筑的高塔，在有着圆润穹顶的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那便是碧列格塔。
碧列格塔外的格局基本上与外面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塔前有一个双眼直直的望着前方的人影一动也不动，像一座石像。他的肩上还有站着一只小小的寄居蟹。
熙哲指了指蒙洛汉，声音不大的问道：“他是不是石像？”
玳瑁皱眉摇头说：“不是，那是蒙洛汉大人。人类，你不得那么无礼。”
海龟卸下人类，游到穿着米色短衫的人鱼那，马上行礼：“蒙洛汉大人让您久等了。玳瑁已把人给带来了，麻烦您为咱们通传一声。”
像石像般一动也不懂的人鱼听见了玳瑁的声音后，才像电影里被人刻意调慢的慢动作般抬起头，对上玳瑁的蓝眼睛。
“玳瑁，你来了。我知道了，请稍等。”语毕，他便起来游进身后的拱形门阙里。
很快地黑暗便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一人一龟站在塔外。
谁也没出声，安静地等待着蒙洛汉。
四周冒着细小的泡沫，那是生命的象征。
没有鱼儿也没有其他海洋动物在门前嬉戏，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海龟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熙哲环顾四周作出一句结论。
海龟举起前鳍，做出噤声的动作，整个警惕起来，把熙哲往自己的身后推。
熙哲也察觉到不对劲，马上闭嘴，身体他一点一点地紧绷起来，眼睛骨碌碌地左右张望。
突然，熙哲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心想：惨了，是什么东西？
扑通扑通地跳着。
慢动作地把头往后转，映入他眼睛的是……
* * *
“嘭、嘭。”两声清脆的敲门声由外至内隔着厚重的木门传了进来。
正在闭目打坐的主人微微睁开眼睛，清澈毫无杂念的海蓝色眼睛望着木门，眼睛里没露出一丝被人生硬打断的怒气，用轻柔的嗓音开口请处在外头的人进来：“请进吧，蒙洛汉！”
蒙洛汉吓了一跳，怎么自己还没出声，三公主已经知道是他呢？
不敢怠慢的他立即开门进去。进去后，他马上向在盘着鱼尾打坐的人鱼公主行礼。
接着，蒙洛汉像向她禀告玳瑁他们来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三公主便举起手打住他的话。
她姗姗道出：“他们到了，请他们进来吧！”
蒙洛汉的心中充满疑问，怎么三公主会那么的了事如神，他可是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呢。
蒙洛汉望了三公主一眼后，顿了顿才记得开口：“是的。属下马上请他们进来。”
三公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举起手一挥示意蒙洛汉可以离去了。
蒙洛汉马上退出房间，木门应声关上，房间再次陷入之前的安静中。
被人打断冥想后，她便无心要继续了。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清脆的歌声，幽幽的带着伤悲。
那是一首儿时，她母亲教授姐姐唱的歌。
歌谣，戛然。
“母后，您觉得女儿做的对吗？”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打从出自娘胎。
只有哼着这歌谣，她才感觉得到母亲不曾离她而去。
轻柔的旋律有着安抚心灵的作用。
原本明媚的海底也渐渐由亮转暗，用来照明的水晶灯也逐一被点亮。一天悄悄来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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